第七章 启程
刘威不知，自己这番举动给师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。
按照这个时代的理法，自己所做所为不仅全是错的，而且一点儿理也占不到，敢情打人也是合法的。
别人打人族长的儿子却要受罚，这算什么道理？
可是他除了愤愤不平，什么也做不了。
能理解自己的唯有王子若，可是夹杂在情理之中，子若左右为难。
子若曾劝说慕容毅几句，没想到他却毅然把责任抗到自己身上，自行去族堂领罪。
结果……
“去蜀中！为何？”慕容毅归来后的结果令刘威大惑不解。
“蜀中产盐，可获高利。”慕容毅道破此番发配缘由。
山中人多地少，靠打猎并不能满足日用，更何况慕容一族尚有复兴大业之志，私贩盐铁这等勾当自然没少干，走私果然在什么时代都是高利润产业。
王子若忧心地说：“眼下宋魏大战正起，此番入蜀必定凶险至极。”
慕容毅轻轻地笑着，说道：“若非如此，慕容炎家岂能擅罢甘休？”
刘威这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，垂下头说道：“师父，都是我不好，连累了您。”
慕容毅沉稳得实在不像一个十四岁少年：“为师早想出外闯荡一番，便无此事也要说与父王放我出山。”
“为何？”
“天下极大，坐井观天岂可成大事？”
“如此？师父早有打算？”
“你说过大爱无疆，此话极好，欲成大事必有大爱之心，明皇起于奴身，宋武出身市井，正因此，为师才决心收留阿文阿勇，两小子从小武勇，长大必成可用之人。”
宋武指宋武帝刘裕，这个刘威已经知道了，明皇又是谁？
后赵高祖石勒，谥号明皇帝，这些他日后自会知晓，此时他耐心的听慕容毅说。
“我慕容家个个人中龙凤，若能广结天下人心，皇朝基业可期也。”
刘威很想告诉他，你那个大燕根本复兴不成，可是他还没傻到在这种事上刺激慕容毅，希望才是生存的动力。
“至于凶险，将来征伐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，一点点险都冒不得，怎能成大事？”慕容毅似已胸有成竹，可是在刘威眼里，慕容毅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少年，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思想，不过既然跟定他了，这唯一的大腿可不能放手，出去走走也好，看看这古代无污染的山川大江，想到这儿挺胸抬头说道：“师父放心，有徒儿在便是刀山火海也不怕。”
慕容毅微微笑着，颔首道：“我相信。”
蜀地自古产盐，质优价廉，此时期割据政权相互征战，对盐业管理方式并不一致，有漏洞可钻，但是入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他们不仅要经过三个国家的领地，还要面临难行的蜀道，李白一道《蜀道难》流传千古，这蜀之道难常人难以想像，千里迢迢全靠步行，天灾人祸难以预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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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呸呸……”刘威捧着王子若的衣服来到山间溪涧，血渍上吐些口水揉搓，再用溪水冲洗，溪水流出后甚是冰冷，刘威十根手指冻得通红，只得边洗边呵气。
洗了好一会儿，衣服上的血渍几近洗净，这是网上看的小妙招儿，他的确不会制肥皂，只能用这土法。
“好啊，你用这等腌臜之法为我洗衣。”王子若突然从林间窜出，指责道。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？”
“你……”王子若偷看了好一会儿，此时却羞于说出口。
刘威见其面色有异，便知道她偷看了好一会儿，被跟踪了都不知道，自己这反跟踪技巧还真是差劲。
刘威连忙解释道：“别大惊小怪的，这方法好使。”
“这等洗出来的衣物，不要也罢。”
“别呀，干净的。”
可是王子若却似经历了极为呕心之事，撒腿跑开了。
“唉……”刘威叹着气，早知道不逞能了，倒让小姑娘厌烦了。
刘威回到住处，小心翼翼的用火把衣服烤干，闻了闻确实没异味，这才前往子若住处。
一进门却见师祖王宪坐于院中读书，书页已是残破，翻及时小心翼翼地。
刘威进院鞠躬行礼道：“拜见师尊。”
王宪眼皮也不抬，依旧沉浸在书里，刘威只好自行寻进屋内，找一干净之处将衣服放下，忽闻王宪慨叹：“唉……李广难封啊。”
“李广难封是因为他没本事。”刘威嘟囔着。
不料王宪耳力甚好，听到刘威的话重重地咳了一声，斥责道：“小儿何来胡言乱语？”
慕容氏家对这位外来者向来恭恭敬敬，又是自己师父的师父，刘威不敢造次，躬身行礼道：“徒孙没有胡说，李广战功不显，故未封侯，此乃实情。”
“飞将军大小七十余战，常以少胜多，怎能说战功不显？”
“可曾有过大胜？”
王宪微皱眉头，思前想去，却无大胜，不觉把目光落在刘威身上。
“李广还曾因打败仗被敌人俘获，虽然后来是逃了，但终归不是什么体面的事。”刘威知道的历史人物不多，李广却是大大的有名，故此记住一些他的事迹。
王宪的气又消了一大半，略略点头道：“都说你饱读经史，倒也不差，武艺练得如何？”
“师祖莫怪，徒孙学得晚，武艺上却没什么进步，不过徒孙会尽力赶上。”
刘威说得诚恳，王宪另一半气也消了，嘱咐道：“你就要随阿毅远行，没有武艺傍身一路多有不便，这路上要加紧练武，乱世之中武功为上，切记。”
“徒孙记下来。”
说到这儿王宪想起了一件事，嘱托道：“此去途中打听一个人，若是见到将我的近况告知与他，来与不来请他自便。”
“何人？”
“此人乃我兄弟，姓王，名康。”
“您也找他？”刘威瞪大双眼望着王宪。
王宪眨眨眼睛问道：“还有何人找他？”
“父亲送行前曾说过，王大人是旧识，到了南朝一定要寻找。”
“竟有如此巧事？莫不是同名？”
刘威回忆着说道：“记得父亲大人说过他是景略公后裔。”
王宪后中的书“吧嗒”掉在地下，张大嘴下巴已是合不拢，惊呼：“景略乃先祖之字，敢问你父亲是……”说着他倒是像看自家子侄一样拉过刘威上下打掠。
刘威心惊，你们古人有名字不让叫，到现在还不知道便宜老爹叫什么名字。
“父亲。”王子若的声音传来，一见刘威，小嘴撅得高高的一脸不悦。
刘威生怕王宪多问，连忙借机向王子若行礼道：“小师姑的衣服已经烤干，洁净如新。”
“我不要了。”王子若使着性子，白他一眼。
王宪却少有的训斥女儿：“做长辈的，怎可如此无礼？”
“他……”王子若有很想把他用唾沫洗衣服的事说出来，却道不出口，只得心道，是他无礼在先，这等肌肤之亲，衣服如何穿得？
刘威借故告退。
夜里，子若睡不着，床头的衣服飘来阵阵清香之气，她掩住口鼻故意不去闻这味道，此时她心乱如麻。
他用唾液洗衣，我若穿上岂不等于周身遍是他的口？若是有情便也罢了，只是这刘威按辈份可是我的子侄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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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日后。
天空蓦地飘起了几许雪花，出行的队伍聚集山口，全山村的人扶老携幼出来送行，耆耄老者垂垂泪下，仿佛生离死别一般。
二百精装人人肩背手提，十几辆骡马大车也装满了货物和生活必需品，刀枪等防身事物也带上不少，仿佛上战场一般。
这已是整个山村人力的极限，为了儿子和事业，老王爷慕容虞已是不遗余力。
慕容虞倒似有些后悔做出此番决定，一时间老泪纵横，好在慕容毅沉稳，不住地安慰父亲，这才没让他失声痛哭，大哥慕容杰托着一个蒙着布的包裹，看起来像是件衣服，却又极重，他把包裹交与慕容毅，又牵了匹马过来，缰绳也交与他手说道：“此番山高路远，铠甲与宝马傍身，也多份倚仗，若有不测，切不可贪恋身外之物。”
“阿兄放心，阿弟明白。”慕容毅接过铠甲与马匹宽慰道。
这时慕容杰凑到耳边悄声说：“慕容炎那家伙我自会教训。”
慕容毅勾起嘴角，露出一丝微笑，悄声说道：“阿兄在，我放心。”
另一边，王子若偷偷地把刘威拉到角落里说道：“那件事不许说与人听。”
“哪件？”刘威不解。
“就是……”王子若羞于说出口，倒让刘威很是疑惑。
“哎呀！”王子若一咬牙一跺脚说道：“就是洗衣服之事。”
“我洗得可干净了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知道，但是千万不能说出去。”子若扭着身子显得甚是为难。
“哦。”刘威应承着，又嘱托道：“我那妹妹可要照看好。”
“知啦，你也要全身归来。”说到此处，子若竟是泪眼朦胧。
“回来给你带礼物。”
刘威此番话说得很随意，在子若看来却是另一番意味，有些哀怨地说：“之子于征，劬劳于野。此番入蜀不知何年才能再见……”
山高路远，又适逢乱世，子若这番话说得倒也切实，但是刘威却没想那么多，仍然嬉笑着说：“有你在家中守候，哪里还会感到什么辛劳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这说得倒像是夫妻话别一般，子若心里一酸，这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……
骡马驮车已套好，饮过壮行酒，慕容毅提马挎枪，好一番英武之姿，族中之人见之，纷纷夸耀，说他日定当人中龙凤。
慕容华老将军老当益壮，亦是手提长枪翻身上马，拱手道与乡里：“诸位放心，华自幼领军，随辽西王东征西战，此番远行定当竭尽全力。”
“老将军虎威。”
人群中有人赞叹道。
车队缓缓出发了，望着渐渐远行的背影，王子若心中一阵怅然若失，轻叹着气。
慕容杰凑到王子若身边，悄声说：“子若妹妹勿叹，阿毅虽走，今后有我护着你，他人定不敢欺辱与你。”说着恶狠狠地瞪着慕容炎。
慕容炎不敢与之直视，悄悄退到人群中走开了。
